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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振中 现在只能和自己斗争了

        作者:廖冬云2013-09-12 15:48:44 来源:网络

            和杨振中的这次访谈有点偏离预设的轨道,所有关于他的个人创作经历以及他的作品的提问,几乎都被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我心想“这位艺术家当真不能聊”。而当提问展开至杨振中这些年在上海参与过的策划工作时,话匣子打开了,在杨振中的生动讲述中,我不由地希望自己也经历过那样一个时期。好比说某一日打个电话,快递员可以给我寄过来一个展览。然而这种“有意思的事情”怎样也不会重演。


            Hi:这次展览有不少以前的作品,像《鱼缸》、《上海的脸》等。这些老作品是不是有一些新的展示方式?


            杨:其实以前也是这么展的,我就想复原当时的样子。鱼缸那个其实是1996年的作品,我是完全复制当时的样子,连那个电视机也是老式的,现在都是平板了。因为这个作品首次展出是在杭州一个叫“现象/印象”的录像艺术展,吴美纯、邱志杰他们策划的,也是所谓的中国第一次录像艺术展,当时只展览一两个星期,后来都被拆掉了,除了录像带还能留下来,其他东西都再也没有了。


            Hi:这次展示与当时是一模一样吗?


            杨:不做改变,就是复原当时的样子。大厅里展出的《上海的脸》也是,这时候我已经到上海了,1998年时我们策划过一个“晋元路310号”的展览,展览名字就是地名,没有具体策划人,就是自己凑钱租了房地产商的一处空房子,连着好几套,我们一人一间就开始做东西,有摄影、有录像,各种形式。


            《上海的脸》是在第二年我们策划的“超市”展上展出的。这个展览比较大型,我、徐震、费平果三个人策划的。我们在上海找了一个商场,租了六七百平方米,就在淮海路上,现在的K11附近。这个商场其他商铺都租出去了,我们拿下这块地方做了一个小超市,然后邀请了30多个艺术家为这个超市订做作品。我们规定必须做那种批量生产的作品,看上去就像是超市,画册也做得跟商品图录一样。所有参展艺术家每人做两套作品,一套作品放在超市里卖,一套作品放在后面的展厅展览。


            Hi:有点命题作文的感觉?


            杨:有点,但不完全是。“超市”真挺命题作文的,每个人得做两套,其中一套还必须是批量生产的。但每个艺术家可以把自己的风格跟我们的主题发生关系,实际上在内容上,艺术家是可以自己发挥的。要求“批量”是因为在1999年,艺术家们还有很多顾虑,他认为艺术品不应该这么批量生产,不应该这么卖,那我们就想打破这些,而且还规定不能卖得很贵,就是那种超市价格,几十块几百块。事实上,有很多的经典作品也是在“超市”这个展览里出来了。


            Hi:反而“限制”带来了出彩的地方。


            杨:这种限制,有时候你觉得是限制,但也可能打开了别的思路方式。


            打包展览,快递到门


            Hi:后来你们还做了哪些有意思的展览?


            杨:我们还做过“双胞胎展览”,就是把一个展览拆成对称的两部分,一个空间拆成两半,两边一样,然后我们要求艺术家做一模一样的两个作品。实际上两个作品是有一些区别的,但看上去差不多,或者内容上一样,形式上不同;又或者形式上不同,内容上有所区别。然后观众进来后就很恍惚,好像从这边进入和那边进入是一模一样的,两边又不通,你出来走进另外一边又是反过来,但还是一模一样。


            Hi:现在再策划展览和当时的心态会有变化吗?


            杨:还是有。毕竟时代不一样。那时候没有太多的展示空间,然后我们找的都是一些非正常的展示空间,可能临时租一个仓库,找一个地下室什么的,各式各样,我们甚至做过没有空间的展览,就像我们做过一个“快递”展。


            Hi:门对门吗?


            杨:我们在报纸上登广告,留了一个电话号码。然后你打电话的话,是快递接的,快递公司就会安排人把这个展览送到你家里。整个展览就是一个行李箱,当时有40多个艺术家参加这个展览,也就是说,快递员将展览送到人家家里,要打开箱子将40件作品一一展示。


            Hi:挺有趣的。


            杨:而且,每一件作品不一样。有些就是一次表演,快递员就需要按照我们的要求做一个表演,有的就是一张照片或者一个概念的作品,然后我们培训了15个快递员,专门为这一次展览做的培训,后来这些快递员都熟悉了整个流程,知道每个作品该怎么表现,怎么给观众看。


            革命的对象不见了


            Hi:谈到心态,对比以前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杨:那个时候大家也不是特别有钱,那个时候当代艺术比较地下,所以那时候做这些事情完全是公益的,没什么目的性,就是一个兴趣。我们会觉得就是因为没有人做事所以自己来张罗,没有一个策划人,那我们作为艺术家也可以,一个人完不成,就几个人凑在一块可能就完成了。其他的艺术家也都是朋友,对主题感兴趣就会来参加,现在来看,从1997年到现在,我们在上海已经15年了,这种活动大大小小至少有十几个了。


            Hi:那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态?


            杨:其实2000年后就慢慢变了。1999年的的“超市”展,展了三天就被封掉了,因为被认为不正统,报纸上骂得一塌糊涂。主流的报纸什么都骂,说这怎么能叫艺术,艺术难道是这样的吗?但现在慢慢地,装置、录像这样的艺术也进入到了官方体系,加上民间美术馆的兴起,以及创意产业带来的各式各样的创意园区,艺术空间越来越多了,条件是好了。那时候我们像是地下活动一样的搞,突然由地下转向地上了。这种改变首先是经济上,现在渐渐变得没有钱的话,基本上不可能做大的展览。可那时候,我们那么大型的展览也没有花多少钱,大家凑凑也做出来了。


            Hi:现在可完全不一样,主办方得为参展艺术家提供这提供那的。


            杨:对,那时候我们是自己策划自己搞,但现在很多参展艺术家都很大牌了,你邀请艺术家来,在没有任何资金的情况下会很困难。另外一方面,心态上不一样。以前地下活动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革命感,说幻觉也好,真的也好,就是你在做一件不被允许的事情时,你其实是在跟某种东西对抗,但现在,包括我自己做东西时,那种抗争的感觉变了。从我的角度来看,现在是自己在革自己的命。因为之前革命的对象不见了,变成了自己,只能跟自己斗争。


            Hi:那以前是整个体制吗?


            杨:那时候管你的人太多了,消防也来管,说封掉就不让展,我们还得偷偷地展,先封锁消息,在展前几天突然发出消息让大家来看展,然后展一两天就算了。现在你得和自己的惰性,以及意识、顾虑啥的,好像你做了这么多年了,该出手时应该如何,你得在一个高度上怎么样,你要如何能够更加放松,反正就是要跟自己斗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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