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为天地无边春
——杨士林先生“散体”书法管窥
季 永
近日,著名书法家杨士林先生在蚌埠市博物馆举办【守望古典——杨士林艺术探索展】成为艺术界盛事。先生以古雅清逸、迥异时风的书画佳作给喧嚣的当代书坛带来了一股清流,特别是突破书体的艺术探索更是给观者以极大的观念冲击。
对于横跨书画、文学、历史、考古等多个学术领域且成就卓然的杨士林先生,你很难给他一个准确的身份定位。而作为先生的学生,我虽有幸亲历了他书法脱变发展的30年历程,但要准确而深刻地对他的书法予以评论,还是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每每想写一写先生,却总觉惶恐,生怕自己所见浅薄不能道先生其人其艺之奇奥。
我粗浅认为,杨士林先生的书法创作可分为三个阶段,均分别呈现出鲜明的自我风格。
不随时俗,探幽搜奇。上世纪九十年代,在蚌埠画廊和展览初遇杨士林先生的书法作品,直觉得笔墨古拙,结体奇崛,格调高古而冷逸。后有缘相识,在相随学习的过程中对老师了解渐多。从政转而从艺的独特经历让杨士林先生具有他人所不及的冷静和睿智。也许是心境契合,杨老师所心仪师法的书画家如黄山谷、徐青藤、八大山人、郑板桥、金冬心等,皆是历经坎坷寄意书画的先贤。而先生日常学习涉猎的金文、汉简、魏碑等古代碑帖,也多是高古一路,不为时俗所关注。杨先生常常戏称自己是“非主流”“边缘状态”,这是其人格心性与价值取向在书法中的呈现。
(正气歌丹心)
(丹心)
植根古典,道骨禅心。2000年前后,我已随先生学书数年。“淮河魂”群体是同门书友的艺术栖息地,而杨老师的居所成为我们学习的心灵殿堂。我们相聚于老师的双钵精舍,一壶清茶,半日闲暇,谈艺品陶,问古论今。同学们乘着杨老师智慧的翅膀遨游于古今,让大家原本平凡的生活获得了知识的积累和思维的开悟。杨士林先生早年的书法面目鲜明,奇崛的结构和丰富的留白分明对应着道家的奇变与禅家的空寂,这是他多年潜心道家和禅宗文化的迹化。或许是因为指导我们学习,也或许是对经典的重新认识,杨老师书法在这一阶段忽然归于平正典雅,颇与赵孟頫、董其昌暗通气息。他自言这是“二次入古”,对比当代诸多名家徒存僵化的躯壳,杨老师却再次深入经典碑帖,丰富笔法表现,淬炼艺术语言,为不断突破自我打下了更加宏厚的基础。
(君子贤哲八言联)
(春江花月夜四条屏)
破体散意,熔铸古今。移居北京之后,杨士林先生所见益宽,取法益高,特别注意对新出土书法资料的研究汲取。他对于历代书法的品评总能别具只眼,见他人所未见,言他人所未言。自古以来,书体嬗变与书风变化总是相伴相随。唐以前为书体嬗变阶段,而书体之变恰如天地之气,或凝而而正,或散而为草。唐以后为风格演进阶段,书家多在某一书体内部进行完善和丰富,进而确立风格,再传之后人形成流派。回溯书史,打通书体桎梏而成者屈指可数。如颜真卿、黄庭坚、杨维桢以篆隶入行草,终成一代宗师。郑板桥杂糅诸体而成“六分半书”,虽欠融通亦胜俗手远甚。陈介祺的楷书融合篆隶,远超许多楷书名家。杨士林先生在对书史发展之规律深刻洞察,对历代书法技法之运用娴熟自如的基础上,以巨大魄力在晚年开启了变法之路。他将篆隶楷行草诸体融于一件作品中呈现,仿佛调遣书史诸家汇聚笔下,大有“掌上千秋史,胸中万点兵”的气魄。以往书家在一件作品中同时运用两种以上书体的,被称为“破体”。对杨老师的书法探索而言,他不是为“破”而书,而是全息式运用整个书法体系的技法语言,让书写的文字如充塞于天地之气,或凝或散,一任自然。
(四条屏)
(贯休怀素草书歌)
不同于多数书家因年老力衰而由实转虚的被动变化,杨士林先生书法的探索是在毕生浸淫古典的基础上,贯通诸体融汇古今的主动挑战。先生的每件书法都精力弥漫,绝无荒率之笔。虽诸体并用,却不显突兀。因为先生以笔法统摄全篇一以贯之,虽字字异象,而气脉畅达,意韵合一。杨士林先生自名曰“散体”,这既如蔡邕所言“书者散也”,亦如石涛所言“太朴一散而法立矣”,这正是深诣淮河文化的杨士林先生“体道游心”的笔墨证悟。
当代书坛纷繁喧嚣,从“流行书风”到“展览体”,传统的书法价值标准被淆乱,让许多学书者茫然不知所从。而杨士林先生的书法探索为我辈后学树立了榜样,必将带给我们深刻的触动和思考。
甲辰中秋记于安徽博物院
(温县盟书)
(虚室静生莲)
(自撰对联)
(墨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