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尔雅忆旧图卷
邓尔雅（1884—1954年），东莞莞城南街人，是近代书法史、篆刻史上卓有成就的广东名家。其幼承家学，善文字学，精于鉴赏，才情横溢，诗文、篆刻、书画兼善，尤以篆刻、小篆最著，学界评价他：“近世以小篆名家者，罕与其匹”。
今年适逢邓尔雅诞辰140周年，近日，“一脉尽风流——纪念邓尔雅诞辰140周年特展”在东莞莞城美术馆举办。本次展览通过邓尔雅的书画、篆刻作品及相关文献，展示其篆刻、书法艺术的独特面貌以及扎实深厚的文字学学养，呈现邓氏一族、尔雅一脉的家风传承、文脉赓续。
展览的第一部分为“敢言文采述家风”，以邓氏一族文化名人及家风传承为展示内容，展出了邓尔雅及其父邓蓉镜手书的家规、对联、遗嘱等。此外，还有新发现的罗惇曧撰写的祭文、挽诗手稿。该手稿细述邓蓉镜的生平，颂扬其“代有隐德，家承素风”的美德。展品还有邓尔雅送赠子孙的对联，包括篆书七言联“大节勿污千载史，男儿须读五车书”“立身须作奇男子，善处方名大丈夫”。邓尔雅的《预立遗嘱》（1946年立），告诫子孙“大抵福禄货财，须以劳力得之，才能处理之、道德享受之、审美领略之、工业长久之”。
第二部分“研艺论文怀大雅”，以呈现邓尔雅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为内容。邓尔雅出生于北京，在江西南昌度过童年，以旁听兄长上课，学《文字蒙求》《说文部首》而略知六书体例，打下扎实的小学根基。青年时，父亲南归在广雅任山长，他得以获观书院中黄牧甫手写的篆籀门屏砖瓦，并得广雅一众名师指点，眼界渐开，学问日进。这段经历也深刻影响了他的印风、书风的形成。邓尔雅青年时受革命思想影响，关注社会，投身报业及新式教育，参加南社等革命诗社，以手中笔，发时代声。中年以后，他以鬻印鬻文为主业，辗转在广州、东莞、韶关、桂林等地生活，后寓居香岛至逝世。在艺术创作与学术研究上，邓尔雅终其一生，始终坚守“保存国粹”“发扬国光”的信念。
在这一部分展品中，有邓尔雅在日本留学时的学籍及拍摄的照片、参加南社所补填的会员表格等第一手的文献资料；有在广雅时期所刻的“无邪堂”“莲韬馆”、在辛亥革命前后所刻“岁在辛亥”“毁家纾国”等印章印花。展厅还独辟一角，展示他曾悬挂在家中的“唐琴旧家”匾额及两组吟诵绿绮琴的对联。展厅中唯一一件邓尔雅用过的日用器物——同梦栖枕（瓷枕）也首次展出。
第三部分及第四部分是展览的重头戏，分别是“金石刻划冠平生：邓尔雅的篆刻”“四体兼参八法工：邓尔雅的书法”。邓尔雅一生主要以治印、鬻字自给，其篆刻、书法，特别是篆书，最能体现其艺术成就，当中又以篆刻成就最为卓著。黄牧甫“合以古籀”，也就是“鼓币镜陶，冶为一炉”的理念，以及岭南篆刻自谢景卿、陈澧形成的雅正淳古印风，对邓尔雅影响至深。在20世纪新文字材料不断被发现的态势下，他博涉古玺、砖瓦、铜镜、碑版、陶瓷、青铜、甲骨等铭文，乃至造像、象形图案，甚至西夏文、高丽文等文字，并将之融合统一，形成独特的印风。
本次展览展出了邓尔雅印章印花百余枚，包括姓名印、斋号印、诗词印、佛像印等等，有仿邓石如、黄牧甫风格的，也有以金文、甲骨、砖瓦、造像等入印的。除印章实物外，还附上印花、边款拓印。同时，展览还辅以他的《邓斋印媵》《黄斋印媵》等手稿的展示。展品中，特别有意思的是多方印文为“万千”印章。“万千”是邓尔雅爱婿黄般若的字号。两翁婿研文论艺，最为投契。这些印章，在结字上无一雷同，或甲骨、或钟鼎、或砖瓦、或苗文，变化多端，形态万千。
本次展览共展出邓尔雅不同时期的书法作品30多件（套），其中不少作品为首次展出。他的篆书，以端庄工整的小篆为表征，但细看字形结构则大有乾坤，他的结字参用商周甲骨文、金文的结构，因此评论家常说他喜用奇字、僻字，事实上，每一个“奇字”都能经得起推敲，这是运用许慎编《说文》建构篆字字头的大融合方法的成果，展现了邓尔雅对文字源流的谙熟。他的篆书作品笔画融畅浑厚，布白于平正中见参差，端庄闲雅。楷书学邓承修，又常参以秦汉魏晋古器砖瓦碑版文字，风格劲瘦清朗、古趣盎然。他的行楷与他的小篆一样，常常会掺杂篆书、隶书等其他种类的结字，使其作品古韵盎然。如他的《节录谢希逸<月赋>》扇面，其中的“微”“韬映”“柔祇”“冰”等字用的是篆书的结构。
邓尔雅的书法作品中有一种极具文字结字之趣的形式——正反体楹联（又称“玻璃体对联”）。这种楹联，字体结构左右对称，左右、正反两面均如一，极尽平正对称之能事，同时还要集成楹联，对仗工整。本次展览展出的楹联“墨梅朱竹当行草，白雨青山入画图”就是正反体。楹联对仗工整，词意优雅，书法以小篆形式写成，气息端庄雅正，而“墨”“梅”“行”“白”糅合了金文的结字结构，使作品别有古韵。
为使观众更容易看懂邓尔雅的作品，本次展览的印章及书法展品均作释文。邓尔雅的几种治印手稿，包括《邓斋印媵》《黄斋印媵》《朱嬴阁印可》等，解释了每一枚印章的文字来历。而邓尔雅手写的《楹联集句》，则记录了数以百计的对联集句，并附记对联的出处与来源。展览还独辟一个部分，展示邓尔雅毕生心血草就的四十余万字的《文字源流》。另外，展览还特别展示了一通他写给友人的信札，信札中他以考证文字源流的方式，解释了他为何写“疋”为“雅”（他常用“邓尔疋”署名）。凡此种种，策展团队希望通过文献与实物呼应互证的方式，领略其篆刻与书法独特的古文字结字趣味，感受这位“小学大家”的艺术魅力。
